不是你没有理想，只是生活把你虐成了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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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蔡卓

晚上洗了澡下楼透透气，在小区遇到一同长大的老友，我给他发了根烟，相互聊了聊，他说他已经领证了，年底就结婚。

他女朋友我见过，长得不算漂亮，他说能过日子就成。我和他聊起工作情况，他说工资不算太高，省着点花也够。

我这老友进入社会比较早，当年只是念了所中专，毕业也才十九岁。顺利的是当年他没有什么想法，没有硬着头皮出去闯荡摆脱平庸的一腔热血，他没有撞过什么南墙，所以即使生活再平庸，他也没怎么抱怨过。

我们这儿小镇有一家钢厂，属于百强企业，很多人把进入这家钢厂当成了理想。我爸曾经对我说，你出去飞得再远，你得回来，你就属于这儿。我爸就是这家钢厂的一名员工，他这话笃定了我不会有出息。

我这个老友当年毕业以后和多数刚毕业的学生一样，也没找到什么好工作，被人骗过，每月入不敷出，但幸运的是这样的日子他只过了三个月，三个月以后，他顺利进了这家钢厂。

刚进去工资也不多，但福利待遇好，而且他是本地人，每年还会有各种补贴，所以那时候他的工资加上各种补贴也能将近三千。工作情况是三班制，操作机器，基本上不用干活，每天只是闲坐着。

这样的日子他过了四年。

如今这家钢厂的规章制度逐步完善起来，对于招收进来的人有了限制，学历要求也比较高，很难有人能混成我老友那样，而且多数也得凭关系。

现在我这老友月工资三千多，将近四千，五年下来没有涨多少。而他女朋友，今年年底将会是他老婆，在电信营业厅工作，每月工资两千五左右。

他们两人现在跟我这老友的父母住在一块儿，计划结了婚以后继续住一阵子，可能三年，也可能五年，因为村里分配的一套房子还没拿到手，这套房子他们得花十五万左右，即使拿到了手装修也得再花上二十几万，加上年底他们还要结婚，这几笔费用加在一起，我这老友承担不起。

老友对我说一家人省吃俭用，养家糊口在将来供小孩上学不是特别困难的事，他们跟我说他们开始计划着将来，每一笔钱都得计划着用。

他对我说他没有理想，害怕天亮。我不以为然。

这是一个苏南小镇一个普通人的普通生活。

这座城市的另一边住着我的一个同事，他是苏北人，年纪将近四十。他有四个孩子，说到这，你们也许能够猜出来了，前三个是女儿，最后一个是儿子。

他现在的压力是一般人的四倍，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我这个同事的月工资不及我的老友，总之他的日子是真不好过，平常他很少买东西，住在公司给他安排的宿舍，吃饭在食堂，很少请客吃饭。每月往家里寄钱，自己留下很少的一部分，不抽烟不喝酒，两套西装，常年换着穿。

在这公司他干了四五年，由于工作原因经常调动，下面哪个分部缺人他就被派过去顶着，等人来了他再调回总部。升值没什么指望，符合升值条件的员工排着队，怎么都轮不到他。

他想出去闯荡，自己试着做点生意，年龄不合适，而且有四个孩子，万一失败，孩子们的花销成了问题。他说他要换工作，我知道这话他说了两年了，两年内他偷偷面试了多家企业，对方给出的条件都差不多，有的条件甚至还不如，他只得继续在这家公司耗着。拿什么去耗？青春？青春他没有了。他拿自己的岁月，拿孩子的将来让自己耗着。他输不起，他甚至连筹码都没有。他对我说如果让他回到我这个年龄一定重头开始，不生四个孩子，找一份更有前途的工作，可是岁月从不回头。

他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他的四个孩子能够顺顺利利地把书念完，也不奢望买房，因为他根本买不起。至于未来在哪儿，我这同事说希望二十年后退休了别再这么操心，退休后尽量活得长久，不然工作时缴纳的各种社保享受不到多少年，自己就比较亏。可是现在退休年龄延长到了六十五岁，这就证明他还得多为这个国家付出五年的劳动才能享受到退休后的各种福利待遇。

至于理想，当你还在学校的时候整天叫嚷的那也许叫理想。至于你工作以后，没有人会跟你谈论理想，他们会笑话你，他们只跟你谈论今天吃什么，或许升值加薪那才叫理想。

我跟一个有点想法的朋友聊起天，他说，你去北京，那是座有理想的城市，那有大批的艺术家，尽管他们吃不饱饭，可他们就是比我们了不起，可是他们四十多岁了，依旧像条狗。

很多人在进入社会以后活得不像个人样，总是对着各个领导低头认错，尽管你没有做错任何事，可是你要学会圆滑。我这个老友的前途可能不会再有多大变化了，可他靠着地理优势，福利待遇过得也还不错，他离不开这个小镇，他的工作没有任何技术含量，辞职后找工作，只有工厂会要他。即使他想摆脱这一切，那也很困难，他的起点太低了。

我很久不看电视剧了，偶尔看了一次，发现里面描绘的世界不属于我们这个年代，导演是拍给上流社会看的，主角们从不工作，整天喝得醉醺醺的，兄弟之间的女人丝毫不嫌弃轮流换，把爱挂嘴边，在雨天喊得那么大声，可是对任何一个女人都不用负责，因为他说我还想再玩几年，毕竟我年轻。

也许我们这个阶层终究是平凡的，平凡到像坨屎，都没有人正眼瞧你一眼，这么个平凡的世界谁他妈愿意去看。他们关起了直播说起了悄悄话：你们在底层老老实实地给我们垒金字塔，你们建得越高我们升得越快；他们开起了直播说起了成绩：我们讲讲我们21世纪飞速奔向小康社会的故事，那是一个春天。

那是一个春天。（来源）